——訪國際木材科學院院士、中國林科院首席科學家鮑甫成
 
 
    我們的先人在森林中首先利用的是木材。從鉆木取火到走向太空,木材工業在推動人類文明的進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歷史走到今天,木材工業在生態建設和生態保護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記者常聽到這樣的議論,認為發展木材工業就是鼓勵砍樹,這樣下去天然林怎么保得住?豈不影響生態建設?近日,記者帶著這些問題,采訪了國際木材科學院院士、中國林科院首席科學家鮑甫成。

    鮑先生認為,那些不了解情況的同志,有這樣那樣的顧慮是可以理解的,正如俗話所說,不知者不為過。其實搞木材工業的同志也有一定責任,向社會宣傳木材工業的作用做得不夠,很有必要與社會進行廣泛的溝通。他說:“中央林業決定給林業定位相當高。我搞木材研究幾十年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木材工業都是林業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是林業產業中的龍頭產業,擔負著向經濟建設和人民生活提供林產品的重任。發展木材工業與生態建設和林業可持續發展是一種相互依存和相互促進的關系�！�

    如何理解這種相互依存和相互促進的關系?鮑先生從以下三方面給記者作了分析。

    高效利用木材,節約林木資源,意味著少砍伐森林

    鮑先生說,發展木材工業,高效利用木材,可以節約林木資源,在少砍森林的前提下保障林產品的供給,進而促進林業的可持續發展。我們在綜合利用、節約利用、合理利用和循環利用方面,有許多工作可以做。他給記者列一組數據來加以說明。我國目前木材綜合利用率約為60%,而發達國家一般為90%～95%。如果我國綜合利用率提高5%,以目前年木材需求量約3億立方米計,就相當于每年多生產2500萬立方米木材,少砍伐34.5萬公頃森林(按我國目前用材林每公頃蓄積量72.5立方米計算,下同)。

    他接著說,各類人造板的生產是木材綜合利用的一個重要方面。如按年產3000萬立方米人造板來算,就相當于每年為國家節約4500萬立方米木材,少砍伐62.1萬公頃森林。還有過去棄之不用的木材加工、林木采伐剩余物,以及“次、小、薪”材等可以代替原木生產的人造板。我國每年如能把約1000萬立方米剩余物和約5000萬立方米“次、小、薪”材的30%加以利用,就相當于每年節約2160萬立方米木材,少砍伐29.8萬公頃森林。

    如何搞好木材節約利用也是很重要的方面。他認為這方面的潛力太大了。對木材進行防腐、干燥處理,可使木材使用壽命延長5倍～10倍,即1立方米木材可以頂替5立方米～10立方米木材使用。我國目前年木材防腐處理量僅60萬立方米,不到1%,而新西蘭為43%,英國為20%,美國為15.6%。如果將我國年木材防腐處理量由1%提高到10%,按延長使用壽命6倍計,則每年可為國家節約3000萬立方米木材,少砍伐41.8萬公頃森林。

    他說,大家知道木材是可以循環利用的,加強對廢棄木材的回收,還可減少廢棄木材對環境的污染。美國把廢棄木質材料稱之為第四種森林,是倒在地上的森林。德國在新制定的《再循環法》中規定廢棄材料利用具有優先權,規定刨花板廠必須利用一定數量的廢棄木材作為原料。日本已在有關法律中規定2010年前,廢棄木材循環回收利用率要達到98%。我國廢棄木材數量很大。據有關專家估計每年約有8500萬立方米,如能利用其中50%生產人造板,按3立方米廢棄木材生產1立方米人造板計算,則可生產1417萬立方米人造板,相當于節約4250萬立方米木材,可少砍伐58.6萬公頃森林。   鮑先生認為,只要把以上談到的各方面工作搞上去了,每年可為國家節約1.39億立方米木材,意味著可以少砍伐191.9萬公頃森林。這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

    擴大原料利用范圍,利用生物質材料生產林產品

    除了以上所談到的木材綜合利用、節約利用和循環利用外,能不能找一些替代物?鮑先生認為,用其他材料如金屬、塑料等替代木材作為解決我國木材供給不足的應急措施應予肯定。但從總體來看,利用不可再生資源制品替代木制品決非上策。他說應特別注意開發利用可再生資源生物質材料代替原木生產林產品。如利用稻草、麥秸、玉米秸、蔗渣、棉稈、蘆葦等所制成的刨花板、中密度纖維板和硬質纖維板大都能達到相應的木材人造板標準。我國是農業大國,每年農作物剩余物約有5億噸,如利用5%用于人造板生產,相當于可節約或多生產7500萬立方米木材,少砍伐103.4萬公頃森林。

    他還說沙生灌木也可利用。記者提出利用沙生灌木是不是會影響沙區生態。他說,沙生灌木是治沙、防沙的優良植被,但每3年到5年必須平茬一次,若不及時平茬就無法刺激其生長,會導致自然萎縮以至死亡。只要因勢利導,就能夠為農牧民增加收入,反而可以激發沙區農牧民種植沙生灌木的積極性,促進沙區生態的改善。我國沙生灌木近年來發展較快,包括沙柳、檸條、旱柳、花棒、枸杞等。利用這些灌木每年可生產約731萬立方米沙生灌木人造板,頂替2193萬立方米的木材,相當于少砍伐30.2萬公頃森林資源。

    如果將這些生物質材料利用起來生產人造板,相當于每年可為國家多生產9693萬立方米木材,少砍伐133.6萬公頃森林,這又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

    發展木材工業,擴大木材需求,推動林木培育

    鮑先生說,木材工業是森林資源依賴型產業,對木材需求的擴大可激發人們植樹造林的積極性,使森林資源增長,直接支持了生態建設。他列舉了一些林業發達國家通過大面積種植培育人工林,保證了木材供應,有效地保護了天然林。如美國在南方13個州培育的人工林滿足了全國55%的木材需求量,實現了林木生長量大于采伐量。新西蘭上個世紀20年代開始營造人工林,人工林木材產量占全國工業用材產量的93%,現在年采伐量除滿足本國木材需求外,每年還出口1000萬立方米。印度尼西亞上個世紀80年代發展人工林,預計到2010年超過天然林面積,可提供3600萬立方米木材。智利人工林面積占全國森林面積的17.1%,人工林木材產量卻占全國工業用材產量的95%。

    鮑先生接著談到,我國人工林面積居世界之首,也涌現出了一些典型。山東、河北、江蘇等省是天然林資源相當缺乏的省份,由于他們積極發展木材工業,激活了人們造林、護林、用林的熱情。這些省份現已成為全國人造板生產大省,經濟得到了大發展,生態也得到了改善。以江蘇省邳州市為例,2002年全市木材工業完成產值60億元,實現利稅4億元,分別占全市民營、個體私營工業經濟總量的52%和50%。可以說,是邳州人造板工業的迅速發展,使該市的經濟進入良性循環。

    目前一些大中型木材工業企業,都開始自己培育原料林,希望建成上連市場、下連原料基地的林板一體化、林紙一體化的現代木材工業企業。如加拿大的嘉漢林業國際集團在我國投資木材工業后,已營造原料林6.6萬公頃。上海新高潮集團擬在黑河建設年產12萬立方米中高密度纖維板廠,黑河將40萬畝國有林地、林木流轉給新高潮集團作為加工原料和造林基地。這種集造林基地和原料加工為一體的企業,不但拉動了第二、第三產業,還推動區域經濟的發展。